八娜娜

有一天我们会死的
棺材里将有爱情和尸体
棺材外面要放着书

「王者乙女」橘子你居然想当我姐夫

·橘右京原女

·穿越文,女主吐槽党

·是重写,欢迎文评

别矣斯世,别也今宵;赴离之行,如梦如杳,应是隐叶枯槁,广荫不复;但偏川面澄镜,爱人之颜空自映。郎可见,妾如无常原上道旁霜,今夜凝露明日消;长屋岩井冻,花木有情,郎君偏不开窍;妾之情,一往深无底;樱瓣追踪,也把富山超,花悔恋枝,一飞飞到橘之府;不料惨剧今宵现,硬把生年剪;九原泉,川上几条桥,冥途眼当前;警示梦,寺院钟声动,大慈大悲《普门品》,《南无妙法莲华经》;妾身何渡,坐上玉台,从此不闻情死传,只为成就佛像圆满;难挨仰面涕泗,往事憧憧,泪儿泄入堀川,难舍尘途;妾也曾想,长夜将晓细雪落,白首相执待燕返,嫣然一笑,无名刀下共决,三途河上同偕;阿弥陀佛誓愿广,普济众生无漏网;若佛真有悲悯,将来未来不用提,让妾与他,来生来世再来世,生生世世做夫妻。

——小田桐雅

 

一、

 

当橘右京以及他身后一众追随的贵女小姐们经过我工作的吉田屋门前时,我明白了悠闲悠哉的公家贵族与起早贪黑的打工人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狗的区别都大。

 

一个女人,尤其是像我这样孤苦伶仃的独身女人,想要在这个年代找份不错的零工养活自己,还必须托人找点关系塞点小钱说上几句好话才行。不然,就会落得像我先前那样的下场:先是被黑中介介绍给公卿人家当下女,因天生眼疾,又业务能力不佳,导致频频换主。后天气入秋,偶感风寒,借着咳嗽发热的症状太像时下流行的瘟疫而被赶了出来。

 

我在租住的长屋里静养了几日,病渐渐有了好转,于是拜托在当下女时认识的阿婆介绍了一份在首饰店搓圆簪珠的工作。因为是外包工,大大咧咧的掌柜倒也不嫌弃我的眼疾。每天朝九晚五地背着一竹篓的石子与珊瑚珠摇啊晃啊,同其他学徒闲聊,虽然没少挨骂,但日子也不至于太难熬。然而这是一份需要耐心和体力的活,必须得把珠子磨得圆润毫无棱角才行,光有乐观的心态可不够。淤青血泡是常有的,时间久了肩颈也出现了毛病,于是我不得已辞去了这份薪酬尚可的工作。

 

说来能在吉田屋打工,也真是托了橘右京的福,当即我就想抓着他骨骼纤细的双手说:有你是我的福气。然而他那冷酷的气场令我望而却步。吉田屋老板祖上,据说出了一位颇有名气的书法家,虽家道中落,弃文从商,也算是书香门第世家。吉田屋是个历史悠久的书屋铺子,就因为在禁书令颁布之前什么残页都收,很多市面上没有的誊抄本在这里也能找到。老板自30年前继承家业以来,一直井然有序的经营着店铺,直到遇见了我。

 

“身份低微的下等女子怎么可能会懂书法,”他用这个理由堂而皇之地拒绝了我想要在这找份誊抄戏文本工作的请求。要不是那时的工会才不管性别歧视这档事,我也不会一直陪着好脸央求他。

 

“拜托您啦,别说誊抄,即使是糊纸封皮裱本,不管多累的活,只要有缺人手的地方,我都可以试试。”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 他面露难色,话锋一转,突然指向我的左眼,“你的眼睛,会把客人都吓跑的啊。”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在这个多发疫疾、地震、火灾,又对各种鬼怪传说深信不疑的年代,稍有怪异的长相便会被当作不祥的象征,会给家族带来灾难,会令店铺生意惨淡,会召来恶魂缠上曾经数落过他们的人……

 

我甚至没有办法跟他解释,我的左眼之所以呈现诡异的竖瞳状,仅仅只是因为天生的虹膜发育不全,甚至不影响视力,而不是什么《日本灵异记》里的猫又附体啊。

 

“哎呀,天要下雨了,”他抬头看了眼铅色的天空,乌云低垂,丝丝细雨飘在他梳得发亮的本多髻上,不满地嘟囔道:“快走吧,快走吧,今天可得早些关门才行。”

 

我仍是不甘心,并没有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而他的表情也成功地由起初的不满到后来的温怒。直到我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他脸上的肌肉群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了排列形态,随机切换上了一个讨好的笑脸。

 

一阵清透的熏香幽幽地飘入我的鼻腔,看来来者是个有讲究的男人。想到这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默默祈祷不是伤寒的老毛病犯了。

 

“右京先生,您闲来无事,大驾光临,是上次带给您的书已经读完了吗?”

 

“请别这么一本正经,我只是恰巧经过。”

 

我心下一惊,望了望身旁橘右京俊秀的侧颜近在迟尺,又看向他身后空荡荡的街道,奇怪,真是奇怪,我忍不住地犯嘀咕,那些个平日里怎么也甩不掉的粉头站姐们都跑哪去了。

 

“武家大人,自然是要招呼周到的,”老板尴尬地笑了笑。

 

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啊。虽然这个武家公子只是挂个衰败家族的名头,但是在讲究士农工商的时代,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嘛。

 

“这位姑娘是我的旧识,还请您多加关照。”

 

老板闻言,随机对我露出和善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推诿之词是对着空气说的:“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于是乎,就因为橘右京的一句话,我得到了这份安稳舒适且游刃有余的活。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坐在店铺里屋的榻榻米上,可以随意翻阅当代人气作家永春永的最新作——《春色梅儿誉美》。书中的主人公丹次郎,因尊贵的出身,面若冠玉的脸庞和温柔的行事作风,被一票当选为当代少女梦中的情郎,每逢出街必遭遇一众少女尾随。读到这我想起了橘右京,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涌入心头。

 

要说我与他是旧识,或许八字也能挨上一撇吧。

 

在这里生活得久了,坊间的俗语俚语我也能理解个大概。有句话叫做无聊和安稳是一对双生子。我时常暗自庆幸,江户时期虽然不比现代物资宽裕,但好在经过了百年的战乱时局安稳。吃饱穿暖的怀春少女们,想给压抑了太久的春思找一个集体发泄的出口。大家你一票我一票,橘右京就这么出道了。

 

看到这里,你并没有猜错,我穿越了,或许听起来还有点狗血。但这对于一个沉迷王者的电竞少女来说,远离了电子设备的生活无疑就像身在炼狱。但偏偏,让我穿越到了两百年前橘右京出生和生活着的近江国甲贺郡马衫村——就是这么接地气的名字。我若是借此写出几十万字的《有血有肉真实橘右京观察录》,或许还能赚个盆满钵满,正所谓傻瓜的赚钱之道也是审度时势,在市民文化兴起的当下谁又会对这个大明星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呢。

 

当我走上马衫村的每条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圆脸宽下巴,眉毛高高在上,鼻梁又短又粗,颧骨高地包牙,后世所称“典型江户时代爆款脸”的男人。我终于明白橘右京出圈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头飘逸的蓝色长发,鼻官秀挺的如玉脸庞,眉毛秀气纤细,嘴唇莹润紧闭,最美的无疑是他的那一双熠熠生辉的褐色眼眸,宛如一汪恬静深远的秋水。

 

那完美深邃的骨相,可谓之超现代的骨骼。

 

在男人平均身高1米6的年代,橘右京五尺八寸的海拔不得不说已是鹤立鸡群,每次出街都引人注目。别的男人是吃不起饭吗,偶尔我会这般疑惑,明明生活质量已经从朝食晚食的两餐制提升到了三餐大米鲑鱼味增汤。你说马衫村的平民男人们有钱,却买不起地只能租住在拥挤的长屋里,若说他们穷苦,倒也不见得,只因马衫村位于近江国中央枢纽地带,交通网发达,东西都与邻国首府相连,各郡在此处的贸易往来密切,商业活动频繁,尤其是酿酒、养蚕纺织和畜牧淡水养殖是马衫村赖以为生的核心产业。生活在这里的男子,即使不朝九晚五的奋力工作,单靠在长屋外的棚子里向外乡人售卖首饰或者有趣的手工便能轻松赚上200文,这对于一碗荞麦面只需要20文物价低廉的马衫村人来说,足以一家妻儿的开销了。

 

生活的富庶引发了灵魂的空虚,别说平民女子,即使是贵女小姐,她们茶余饭后春思闲谈的对象往往就是那个从来不吐露心声却举止温柔的武士后裔——右京先生。当我在这里生活了一年之久,才逐渐习惯了当地男人涂白粉学歌舞伎唱跳弹三味线的行为,这是他们获得异性青睐的手段,毕竟农耕社会男多女少,当光棍再正常不过了,把自己包装成高等游民,或许还能娶上一个妻子。但是他们所作的一切努力,都不敌右京先生只是安静地站立在那里,冥思——武士的一种修行,哪怕隐去了气息,尽量不引人注意,但却也能轻易俘获在场少女的芳心。这也令他们对这个孤独的武士充满了嫉恨,借着他得了肺痨的疾病背地里嘲讽他为「命不久矣橘右京」。

 

每天清晨围着武场观看橘右京修行的少女众多,大家都想在一票追求者当中脱颖而出,这其中不乏费尽心思者。都说伊丹的纹绣技艺是最高超的,便有贵族小姐远托他人从伊丹带回昂贵的绸缎布料裁剪和服,学着京都的女子化着最时髦的妆容,将门帘散开,眼眶点缀得泛红宛如带有醉意,上唇涂红,下唇则叠涂成彩虹色。不得不说,这引人注目的打扮确实有奇效,就连心无旁骛专心剑道的橘右京也稍在第一位这么打扮的小姐脸上多停留了半秒,至此这个京都潮女的打扮便在马衫村流行了起来。

 

就是这么一位受欢迎的公子哥,又生得玉树临风、文武双绝,却没有传出一点跟四邻八舍姑娘们的绯闻,在外人看来已是世间罕有,在我眼中却是理所应当的,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遇见此生挚爱,也就是我的姐姐——小田桐圭……等等……我是不是用了一个词……你没有看错,就是姐姐。

 

当我从这个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时代,陌生的身体里苏醒时,这幅躯壳过往的人生便如录像带般在我脑海里快速地播放了一遍。总结地说来,这幅身体以往的主人是个倒霉悲催的孩子,倒霉,十足的倒霉蛋。

 

我叫叶隐子,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小田桐雅。光听小田桐这个姓氏,还会以为这是哪个流落街头的贵女,现实却绝非如此。

 

橘子声称与我是旧识,其实不然,他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叶隐子的灵魂,早已经悄悄地被掉了包。

 

你无法想象,当我只是如往常般放下手机睡了一觉,却在仅有六叠的陌生房间中醒来,四周是难闻的腐臭和血腥味,盖在身上的被褥和枕边占满了秽物,逼仄的室内使得这股怪味像是发了酵,让我忍不住地干呕起来。视力矇矇,仅有枕边炭盆内的一点红彤。紧闭的竹帘外是陌生却能听懂的吆喝声,都说人刚逝去的时候,会宛如在梦中,想到我一个花季少女竟因为熬夜打王者悄然猝死,这怎么说也不能让我甘心。

 

于是我踉跄着起身,直到我摸到竹帘那透着微凉的触感,才发觉这并不是梦境。卷起幕帘使得刺眼的光亮透进这黑暗的房间,微风轻抚,我恍惚,渐渐地,能看清窗外的景色了:鳞次栉比的长屋映入眼帘,拥挤却井然有序;古朴屋檐下柳枝青青,浩瀚晴空映衬着樱瓣灿烂,这春色令人陶然欲醉;闲来无事的男人围在树下,学着力士的模样相扑斗闹;穿着浴衣光着脚的两三儿童围在井户边唱童谣;推着牛车的小役在商铺前卸货;妇人们在蔬菜店前讨价还价……这是,活生生的人世间啊……

 

我愣愣地出神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打量这九尺二间的栖身之所。不难看出,这幅病体的主人生前也是颠沛流离、穷困潦倒。屋内除了挂在壁上的两套浴衣和里衣,榻榻米上的被褥枕头,最值钱的也就是那对矮脚书桌柜,以及柜子里那几本早就翻得破烂不堪的书籍,哦对了,还有那个炭盆。

 

在这个密闭不透风的空间里生起炭火,不一氧化碳中毒才怪吧。

 

我捏住鼻子想要起身去熄灭那最后一抹亮红,却惊讶地发现,不大的炭盆里满是焚烧成灰的纸屑。我拾起一张

仍未烧完的绵纸,那面上的字迹娟秀工整,墨痕淡淡,像是出自受过教育的大家闺秀之手。

 

对于能读懂陌生语言这件事,我已经逐渐适应。

 

只见吟恋的和歌跃然纸上:

褪色、变淡而不易察觉的/是称为人心之花的/这一物

若有来生/我愿做你手中的一枝花/经你手摘落/在你手枯萎

 

一首首和歌,所赠之人,正是橘右京。

 

除此之外,还有仿佛经由痴恋之人口吻却未送出的信笺:

义勇仁礼诚名忠,这是武士践行的准则,既然人无完人,又怎会有完美的右京先生呢?武士世家这个词自诞生伊始,便有着浓重的贵族和世袭色彩,想要使得家族声名在外,便要取得卓越的军功,右京先生的先辈想必也曾书写过光辉的历史,但是太平盛世早就不似战乱出英雄,家势衰败也是常理吧。但即便如此,右京先生也依旧恪守着高阶武士的矜傲,年纪轻轻,形姿端庄,作风正派,紫式部《源氏物语》中有言:只有专情的男人才是既教人增添光彩而又足以仰赖,不知右京先生心中心仪的又是哪类女子呢……

 

就这些,要全部烧掉吗?我心中涌起一阵惋惜,甚至能够在脑海里回想起小田桐雅生前是怀着多么悲痛无助的心情,才要将这些稿件都焚烧殆尽。

 

焚稿断情痴,我隐约记得高中课本里也是学过的,那唱词怎么写来着:怎奈一身病骨已难支,满腔愤怨非药治,地老天荒人待死,火盆拿来,我一生与诗书作了闺中伴,一生心血结成字,如今是记忆未死笔墨尤新。把断肠文章付火盆,万般恩情从此绝……

 

所以,也不能怪我有时候说话总是文邹邹的,我这是穿越到了江户时代“林黛玉”身上。

 

得亏这最后一封信没有交到橘子的手上,可怜的小田桐雅女士,你不知道的是,你心心念念痴恋着的右京先生,会在今后的某一天,田间偶遇你从主城到乡下来躲避瘟疫的姐姐小田桐圭,至此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她。

 

也就是说,他想当我的姐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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